近 16 年前的一天，笔者在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的一个投资会议期间采访了史蒂夫·乔布斯(Steve Jobs)。当时他正“失宠”于自己一手创办的苹果公司，他离开苹果公司，收购并大力改组动画电影制作公司皮克斯公司(PIXR)，担任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。回想起来，我们可以概括：乔布斯把苹果公司的科技经营方式带到了皮克斯公司，后来又把皮克斯公司的电影市场推广手段带回了苹果公司……

　　Shellie Karabell：皮克斯是世界上第一个，也是唯一的数字动画工作室。显然，动画片《玩具总动员》是你第一次以及最大的努力。这个影片带来源源不绝的回报。让我们先谈谈迪斯尼发行该影片，以及皮克斯发行电影光盘，预计将造成什么样的商业效应。

　　史蒂夫·乔布斯：我们的商业模式是：制作一部成功的动画片，吸引 5000 万到 1 亿观众，希望这些观众真正喜欢影片，然后再围绕影片创造一系列产品，包括家庭录像带、光盘、电影续集或家庭视像续集。这就是你今天看到的《玩具总动员》。

　　《玩具总动员》在美国非常成功。这是去年发行的最卖座的国产影片(编者注：1995)。我们打败了《蝙蝠侠》和《阿波罗 13 号》这两部影片。一个月前(编者注：1996年 3 月)影片在国际市场上发行。这部片子创下了迪斯尼在英国的最佳首演成绩，也创下了迪斯尼有史以来第四佳的首演成绩，现在影片已在全球发行。而迪斯尼刚刚宣布，他们打算把《玩具总动员》制作成今年圣诞节档期的主打家庭影碟，从 10 月 30 日开始发售。影片卖座，我们非常期待影碟也畅销。迪斯尼为影碟制定了很好的营销方案。

　　此外，围绕《玩具总动员》，我们已经制作了第一张光盘。光盘的开发和制作都在皮克斯完成。第一张光盘上个星期通过“华纳迪斯尼互动”渠道发行;第二个光盘将在今年第四季发布;第三个光盘将在明年发布。此外，其它相关产品将陆续推出。因此，我们很快就会见到收益源源流入，明年都不会中断。

　　Karabell：鉴于你作为苹果公司创始人的背景，图像和计算机应该是你的长项。你对这个行业的未来怎么看?让我们来看看苹果，Silicon Graphics 和微软.. .. .. 计算机行业似乎有两大阵营。你对行业发展怎么看?

　　乔布斯：我对图像感兴趣的原因之一是它通俗易懂，人们不需要精通就能一目了然。

　　Macintosh 是一个典型的例子，这是每一个外行人都能使用的计算机。因为图像和接口的直观，你不需要有其它计算机知识就能得心应手地操作。还有我们首创的激光打印机，这项技术在 1985 年是难以置信的。

　　你不需要理解激光打印理论，你只须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这样的打印效果。《玩具总动员》也是一样，我们希望影片在全球推出后能吸引 8000 万到 1 亿观众，这些观众并不需要阅读使用手册，也不需要了解我们花了 10 年时间所研发和投资的新技术， 就能享受影片呈现的绝美效果。这就是我们希望得到的结果。当今技术日新月异，我相信将有越来越多的技术转化成通俗易懂的工具。

　　Karabell：我想这正是大众所想要的，也正是互联网吸引人之处：不需要精通计算机，便能从互联网上获取信息。

　　乔布斯：对。我认为这正是互联网的潜力所在。我们今天还远远没有开发这些潜力。用键盘输入H-T-T-P- /-/ - w-w-w这样的指令实在是费时费力。我的意思是，最好不需要键盘，代之以更便捷的方法，不过这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开发出来。

　　Karabell：皮克斯有没有互联网策略?

　　乔布斯：在皮克斯我们拥有几个强项：创意、技术，还有很棒的生产力。当然我们也有业务营运能力，我们本着这些强项去审视各种业务机会。互联网是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领域，不过我们还不知道如何利用它来盈利。对于如何把内容放在互联网上并利用它来盈利，我们还没有明确的商业模式。目前看来，我们的其它研发项目均可带来经济效益，所以在有明确的商业模式之前，我们还不会把研发精力放在互联网上。(编者注：乔布斯后来创建的 Apps Store 和 iTune 显然解决了这一问题，并且彻底变革了音乐产业。)

　　Karabell：为什么你会投身电影制作?

　　乔布斯：当我第一次见到卢卡斯电影公司的 Dr Ed Capple 时，这家公司的计算机动画部正在寻求买家。Ed 向我介绍了公司的情况。而我一向喜欢计算机绘图，却还没碰到这么好的计划。而 Ed 也和我谈起他想制作第一个计算机动画电影的梦想。我在财政和精神上都支持这个梦想，于是我从卢卡斯电影公司买下了计算机动画部，正式成立独立制片公司皮克斯。我们花了十年时间坚守自己的目标和定位，每年都投资和引进世界上最好的科技和创新人才。我们的努力终于在十年后《玩具总动员》的成功中得到回报。

　　Karabell：你来自计算机行业。你在计算机领域功成名就，现在你转向电影业。你对这个转变似乎充满热情和激情。

　　乔布斯：是的，感觉很棒。

　　Karabell：你认为电影行业有什么优缺点?

　　乔布斯：现在我们的工作是讲故事。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孩子。我不允许我的孩子看电视，但我让他们看电影，一个星期我们有两个电影之夜。他们一般选择看一出迪斯尼动画片和一出经典动画片。众所周知，迪斯尼的作品很棒。那些动画片的确为孩子们传达了善恶对错等理念，不过那是迪斯尼的角度。我们不是要和迪斯尼一较高低，只是希望从另一个角度为孩子们讲述故事，讲述那些能经典持久的故事。

　　去年当迪斯尼发布《白雪公主》录像带时，我们像数以百万计的家庭一样，也购买了录像带。这部电影有 60 年历史了吧?我的孩子非常喜欢。它虽然有 60 年历史，但每一次重拍都深受儿童喜爱，经久不衰。我想，《玩具总动员》也一样，60年后人们应该还是喜欢这部影片。每每想到这，我们就有无限的满足感，我们创造的是一种文化，一种可以潜移默化影响几代人的文化。这种意义是持久的。

　　Karabell：未来两三年内 ，你希望皮克斯的发展方向如何?

　　乔布斯：我们的挑战是继续吸引和留住行业最优秀的人才，继续创造《玩具总动员》这样的经典作品，最好两年一片，并且推出系列产品。这是我们的目标。 另外，我们公司已经上市并有几个收购目标，我们现在正在审核这些公司。

　　经过与很多公司和高管的接触，我们更加明确我们的目标和方向：即成为迪斯尼之后的第一个动画制片厂。在这之前很多人试过但都失败了。我们相信本着与迪斯尼的合作关系，我们一定能成功建成世界上第二大动画制片厂。

　　Karabell：在我们结束访谈之前，我想再谈谈苹果公司，因为你在苹果时为计算机世界带来了创新。现在的苹果公司可能已经不同了，我想知道你认为苹果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如何?他们会继续创新之路吗?

　　乔布斯：他们的商业计划书已经不再让我过目了。

　　Karabell：我只是想知道你觉得苹果公司的总体形势如何，你个人认为他们的发展前景怎样?

　　乔布斯：噢，我太清楚。我已经不太关注它了。他们每卖成一台计算机我都替他们高兴，我希望他们能成功。我能说的就是，不管是我们创造苹果计算机的时代还是现在，创新是成功的唯一之路。企业不能停滞不前。

　　不能以削减成本来解决问题，一定要凭创新寻出路。苹果公司在这方面做得有多成功，就决定它的业务有多成功，因为它拥有一个很忠诚的团队。不过时间不等人，如果苹果公司拥有优秀的领导力，那么凭借他们的人才优势，一定能以创新赢得市场竞争。这就好比我们当时创办苹果公司，现在我们在皮克斯也一样重视创新。我认为，无论什么时候，创新至关重要。

　　这次访谈于 1996 年 4 月 29 日在道琼斯投资网首次播出。2012年 2 月 24 日重印于《华尔街日报》“商业与金融”版面。我们得到《华尔街日报》的许可，略作删减后在这里转载。